Scorpio集团老总Emanuele Lauro

Emanuele Lauro似精通“点石成金”之术，不管他有什么动作，市场都愿意买他的账。但即便是这样一位生财有道，在过去几年间筹资逾20亿美元的大亨级人物，在平日生活中也会被琐事烦扰。比如，找不到停车位。就在《贸易风》为《TW+》专刊前去拜访，希望与他谈谈Scorpio集团风光无限的一年时，发现他驾着梅赛德斯-奔驰SUV,在摩纳哥优雅的Fontvielle港兜兜转转，仍在为找车位发愁。

当然，这点小麻烦又怎敌得住这位航运业“当红”大买家势不可挡的前进步伐。在令市场瞠目结舌地狂订54艘环保型成品轮后，Lauro与他的团队又一路豪购（根据最近一次统计）36艘ultramax型与卡姆萨型散货船，以及11艘超大液化气船（VLGC）。这还不算，近期他大笔一挥，再签5艘超大型油轮（VLCC）的订单。

仗着美股近来的涨势，以及投资者对航运市场回暖的信心，Scorpio集团现已分成两家公司一起上市 ——也即如今的Scorpio Tankers与Scorpio Bulkers.试问，谁还敢下更大的赌注？

单凭上述描述，人们很容易将Lauro想象成一个年纪轻轻，酷爱投机的大船东，觉得他可能行事鲁莽，肆意挥霍继承来的家族财富，但其实不然。Lauro笑称自己的确是个“大船东”,不过所谓“大”,只是个头超过6英尺罢了。他也确实很年轻，圣诞节前刚过完35岁生日。但要说“行事鲁莽”,Lauro则连连否认。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船东。

“我不是一个船东。我来自航运世家，但不是船东。准确地说我是一家航运公司的经理，我为我的股东服务。”他澄清道，然后谈及自己在21世纪的航运市场，摸爬滚打11年得来的经验教训。但不管他怎么想，一旦他的订船计划达成，在许多人眼中他无疑就是个“大船东”.

尽管Lauro很年轻，做生意又有闯劲，但摩纳哥的一些保守派居然也对他赞赏有加。那里正好是他家族产业的大本营 - 1984年，他的祖父，也就是富有传奇色彩的典型老船东 Glauco Lolli-Ghetti从纽约来这里创业。

摩纳哥的一位资深航运人在谈及Lauro时说道，“Emanuele不但十分精明，我还觉得他非常的真诚淳朴。他平易近人，反应敏捷，而且显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事实上，就连当地的出租车司机对他也敬慕有加，“他为人真不错，只可惜已经安顿下来，结婚并有了孩子，”一位带着我们在摩纳哥街道穿梭的女司机以痛惜的口吻抱怨称。

华尔街对他也颇有好感。“所有2013年到资本市场筹资的航运公司都得感谢Scorpio,”纽约投行 Evercore Partners的航运股分析师 Jonathan Chappell 表示。“在航运业历经多年低谷，正竭力复苏之际，Scorpio不仅为同行展示了该如何筹资才能成功，还让航运股再度受到美国投资者的关注。从2013年初开始，投资者的兴趣被激发起来，他们不断讨论成品轮、环保船、还有Scorpio.”

Chappell 还透露，尽管Scorpio Tankers仍是投资者的宠儿，他们已在寻找下一个类似策略，“并将兴趣扩大到干散货、液化天然气（LNG）/液化石油气（LPG），甚至原油轮领域。”

有这么多美誉固然可喜，但若无强劲的财务表现作为支撑，恐怕很难让纽约的投资精英另眼相看。那么，究竟是什么让Lauro脱颖而出？

Lauro自己称，那只是因为他的出现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话虽如此，有两大原因显然与他的成功有莫大关系——那就是一方面果断签单；另一方面保持高度警醒，明白建立一支强大且愿意给予信任的管理团队有多重要。作为私人聊天，他不介意透露自己如何被 Lolli-Ghetti从11个孙儿中挑选出来，又如何从24岁，也就是2003年开始就接管家族企业，但他拒绝在媒体详述其中的来龙去脉。若要一言蔽之的话，那就是从年轻的Emanuele所做的种种尝试当中，他的祖父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承认自己出身豪门，但到他接手时，其实家族船队早已风光不再，只剩3艘1988年建造的多用途船（OBO），价值不过2000至2500万美元。“我不是要在这里自诩白手起家。的确，我的祖父Lolli-Ghetti给了我难得的机会，但我所做的一切，靠的都是自己的力量。无论我创建了什么，都是亲力亲为，但我明白自己起点很高。”

当时接过这把“烫手”交椅后，他很快意识到Scorpio需要具有行业专知的人才——“就像我第一次见到Robert [Bugbee]时说的那样：我需要有行业知识、有经验，也许还有些白头发的人，然后我看了他一眼，说：或者没头发的人！”当时就已开始秃发的Bugbee没觉得被冒犯，而他就是Scorpio的现任总裁。

“我的职业生涯中，最值得骄傲的就是10年前，当我只有24岁的时候，我能意识到自己太年轻、缺乏经验，无法靠一己之力经营公司，不管公司的规模是大或小，”Lauro回忆道。“因此我决定收起锋芒，诚恳寻求有技术、有专知且有经验的人才帮忙，从而以更快、更安全有效的方式实现我的目标。起初船队规模还很小的时候，的确很难吸引到人才，但随着公司不断壮大，就变得容易许多。”

就这样， Scorpio从已不太起眼的底子起步，在2003至2008年间逐步建立起一家在业界颇具地位的油轮运营公司。它不仅与诸如Tobias Koenig等德国公司关系紧密，背后还有家族在印尼及印度私营的干散货物流及港口基建业务作为支撑。

但在行业鼎盛时期，Scorpio竟然一艘船都没订。说到这点，Lauro感到无比骄傲。“当时我们大约定租了30艘船，按当时的公司规模，我们的盈利可谓相当可观，”他说道。“市场到达巅峰时，如果你手头在管理80艘油轮、零债务并且没订船，那么待市场调整后，情况就妙不可言了，而这恰恰就发生在我们身上。”

与Bugbee合作是Scorpio成功的关键。此外，还有一批OMI的前老将也至关重要，其中包括Cameron Mackey,Brian Lee,Olivier Faurisson和 James Amis等。为此金融分析师们还特地给了Scorpio一个时髦的绰号，叫“OMI 2.0”.

原本完整的民营家族产业，硬要分拆出两家上市公司，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资产从Lolli-Ghetti手中传给4个子女，再到11个孙辈，必然会导致一系列纵横交错的持股关系，以及有时对立的观点。但Lauro拒绝对时不时传出的各类纠纷公开发表评论。

目前他的家族在Scorpio Tankers中仍持有约11%的股份，且在私营的Scorpio集团享有全部股权。

Scorpio 在过去3年能上演“鲤鱼跃龙门”,其秘诀其实并不复杂，不过是控制成本外加给投资者带来可预期的回报。

去年该公司首席运营官Mackey曾表示，“我们的宗旨就是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市场提供稳定表现，在所有领域都比竞争对手干得漂亮。我们要追求的最佳状态其实听起来有些单调乏味，那就是在航运周期的每个时间点，都能赚更多钱，并提供更高的可预期性。”

他所说的持续立于不败之地，关键就在于看准船价几近历史低位的时机，订造高规格船，然后用于前景良好的航线。

但也有批评者嘲笑称，其实不就是东也订船西也订船，然后交付时以更高的价格，转手“倒卖”给其它船东。他们还特别拿Scorpio 最近卖给Dorian LPG的11艘超大液化气船（VLGC）作为例证。Lauro对此表示这种言论不值一哂，并称Dorian这笔交易体现的，恰好是他的集团低买高抛的能力。

气体船领域向来是Scorpio的一大目标，因Bugbee早年在Gotaas-Larsen工作时有过相关经验，且团队中也有人具备这方面的专长，但起初来看，投资成品轮更为诱人。直到那年夏天，当现代与大宇船厂将报价摆上桌面，一扇崭新的窗户才就此打开。“我们发现，只需6到8周时间，我们就能在LPG板块立足。”

当时造这批LPG船需要投资近8亿美元，但这并不构成障碍，因Lauro对股东的支持很有信心。“我们已做过了解。我们和股东之间极其开诚布公。我们经常和他们沟通，把我们的想法丢给他们，然后征求他们的反馈意见。迄今为止他们都特别给力。”

这样的处事作风较之上一代某些初到华尔街筹款的欧洲老总，时不时摆出一副傲慢的形象可谓大相径庭。

订完这些LPG船，Lauro必须充分发挥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以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你得足够谦逊，才能够跟大家说‘这是笔大业务，我们研究下怎么做最好'.当然，如果我们想到市场上把船转卖掉，也不是不行。”

当时资产价值已有所抬升，且随着Avance Gas、BW Gas 与Dorian LPG先后上市，市场对这一板块的投资兴趣也日渐高涨。“我们大可以压着一家的报价去向另一家询价，看看谁出的价最高，然后全身而退。但我们并没这么做，而是决定找一个能帮助我们在这个板块立足，并干出些名堂的合作伙伴，”Lauro回忆道。

“如果单靠自己，我们能否做到？也许可以，但耗费的时间会太长。有时你不得不承认，若有个更在行的伙伴从旁辅佐，你只需说句’让我们好好把这事办妥‘就成了。”

“我们跻身这一领域，绝不是以转卖为最终目的。或者说，我们并不认为这种做法属于倒卖。机会就这么不请自来，关键看你能否把握。”

那年夏季的大部分时间，Scorpio都在遍访LPG租船商。很快，它就把订单卖给了Dorian LPG并换得对方30%的股份。Lauro认为，正是此举确立了Scorpio在市场的强劲地位，分析师也纷纷表示，藉此可为股东创造稳定的股息。

Lauro明白，Scorpio成功的关键要素之一，就在于确保公司的抉择与投资者的需求保持一致，但真要做到这点，还是得有些特别的本事。

“如果你入场时机准确，盈亏平衡点又低，就可以有很多方式回报股东。我们试图经营的是一家原属家族生意的上市公司。我们非常清楚自己的股东是谁，并且决不能打任何折扣。这家公司的大部分权益均属美国投资者所有，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替他们干活。”

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近期曾就Scorpio的佣金支付结构提出批评，这令Lauro出离愤怒，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在于，起初带领Scorpio Tankers进入华尔街的也是这家美国投行。“这令我极为不快，当时摩根士丹利帮我们上市时，就是它和它的律师团队提议我们采取这个结构。如今他们却反咬我们一口，这根本就是乱弹琴。”

Lauro称Scorpio的收费与市场均位“持平或相对更低些”,但其联营池的表现强过对手。“我们收费低但回报高，难道还得为此感到愧疚？我可不这么认为！”

在Scorpio上市的那段时期，1%的买卖佣金相当普遍。“至于它有没有增值作用，当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我的看法是能。比如我们会安排团队成员飞去船厂，去参加会谈，包括我在内。所以我认为这项费用有它的道理在，但我们从未以压榨投资者的形式进行操作。”

让他喜形于色的是，这场争论爆发后，Scorpio Tankers的股价依然扶摇直上。之后Scorpio Bulkers也以同样的结构上市，并从基本同一批投资者那里，先后成功筹得2.5亿美元及6亿美元。“由此可见，投资者对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在意。”

身居要职之人，很少能如此坦率，但Lauro却深知这么做更有利。“经营一家上市公司当然得小心措辞，只说该说的话。但对我而言，开诚布公只有好处。其实根本没什么值得遮遮掩掩，这不是个复杂的行当！”

可是，会不会有业内人士觉得这种态度很怪异？“很多人会。”他以不屑的口吻回答称。

同样令Lauro嗤之以鼻的，还有那些批评环保船的人。他表示，自己不过是投资于最新款型和现代设计而已。“以前5.2万吨位的船，现在只有5万吨位，但船体线条更优化，还配有更节能的电控主机，”他如数家珍地说道。“究竟环不环保，并非我们要探讨的问题。关键是它以相同速度航行时，耗费的燃料比过去省。这种新技术又不是跟外星人一道降临地球的。其实在那里喋喋不休的都是些尚未或根本不愿试水这块市场的人。”

Lauro的竞争对手经常冷言冷语地发出行事不可太过鲁莽的警告。乍看集团的财务业绩，不免觉得他们的频频发难并非空穴来风。尽管去年Scorpio Tanker终于转亏为盈，但之前4年，也就是在它接付旗下大部分船只前的壮大过程中，已积累下近1亿美元的亏损。

对此，Lauro毫不逃避，反而显得很乐意听到这样的批评声。“我们对此非常认真。我们被赋予如此宝贵的机会，现在到了创造回报的时候。”他承认接付那么多船风险很大，需要大量船员，以及有能力应对挑战的船舶经理人。

但他指出，“我们买的都是节能高效船，且购价也被公认是航运周期中的低位。我们在业内属于盈亏平衡线最低的一类公司。我们所做的就是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认为市道正在好转，并相信最坏的时期已经过去。此外，成品轮革命也会给公司带来有利契机。但天有不测风云，即便事与愿违，我们也已做好应对任何市场突变的准备。”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并表示，“我们并非想成为超级巨星。我们只是需要合适可靠的人，把事情处理妥当。”

Lauro不认为因量化宽松政策引起的美股繁荣，以及接下来利率上调带来的威胁会给航运业造成过度风险，因为船东若无法在资本市场筹到钱，那么他们能从银行贷到的款也很有限

下一波市场的推手估计来自以行业进一步兼并整合为目的的最终用户与投资者。“石油巨头，也即所称的最终用户想要质量与规模，投资者也想要质量与规模。他们希望能以迅速灵活的方式投资或撤资，这就是为何我们完全改变了原来的策略。”

若船东之间果真加速兼并，Scorpio或许能在其中发挥某些作用？.“我认为这有可能，而且非常有可能。”

接下来Scorpio与旗下的上市公司有何打算？Lauro没想过就此袖手。“我今年才34岁，不想40岁就退休。如果上帝赐予我健康，我会再摸爬滚打许多年。这只是个开始，真的只是个开始。”

“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家能为客户长期服务，为未来几代人服务的公司。虽说资产运作向来被视作航运业的生财之道，但说到底，只要你定位准确，投资者即可通过买卖你的股票赚钱，行业景气度高时，公司还能通过分发红利回报股东；如果你盈亏平衡点低，即便遇到下行周期也有能力挺过去。”

他强调称，Scorpio的目标绝非在有所建树之后，“在上面打个蝴蝶结，然后嘭的一声，走人！”但他也没有断然否认这种可能性：“3、4年后，或者市场攀到顶峰的某个时候，若有买家愿意出很实在的价钱收购，那么我们也会予以考虑。”

“但眼前没有这样的计划，或者说我们不做短线。你始终得把目光放长远，若总是局限于方寸之地，那就会永远在打防守战。我向来采取进攻型策略，这要有意思得多。”

曾几何时，他的祖父Glauco Lolli-Ghetti被称为可点石成金的“米达斯国王”（ Midas），但在经历1970年代的油轮市场大崩溃后归于沉寂。时隔约40年后，如今的Lauro俨然已是“米达斯王子”,但他的点石成金之术会不会也如希腊神话传说中预言的那样，最终反而累及自身？

Scorpio的计划显然不乏企图心，但也有人认为它相对还是保守了点。无论如何，只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时间将证明一切 –风云变幻的航运市场定会在今后的某个时间点，对上述策略加以彻底检验。